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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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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日晴朗, 天色水藍,風帶著冷意在林間穿行,陽光明媚, 附給枝葉一層鮮亮和熨暖。

許是周末, 公園裏多了幾分熱鬧,有打太極的老人, 有拿支大毛筆蘸水在石板上寫書法的中年大叔,有在樹下拍照的閨蜜, 還有嘻嘻哈哈隨處亂竄的小朋友。

寧絮和江逢並排而行,江逢用盲杖探路,寧絮低頭往前走,正想著事兒,察覺人沒跟上來, 她扭頭往回看。

後面有個正在賣棉花糖的師傅, 他面前有輛老式破舊的自行車, 車後座上有臺制棉花糖的小機器,倒入砂糖, 師傅轉動把手,機器中央的滾輪轉出白絲, 他再拿一根木簽纏著白絲卷成團, 一串棉花糖就大功告成。

幾個小朋友在旁邊排隊買, 2元一串, 江逢聽見聲音知道這兒是在賣棉花糖, 一大高個兒便排進全是小朋友的隊伍裏。

寧絮在旁邊看得想笑。

他的眉眼幹凈清晰,白色毛衣衣領包著頸脖, 絨絨柔柔地, 使得他的側臉更顯溫和明潤, 外穿長款風衣,襯得身形頎長。

寧絮正欣賞著,有個女生已然上前問江逢要聯系方式。

江逢禮貌拒絕:“實在不好意思。”

女生覺得沒關系,說聲抱歉打擾了。

女生的另一個同伴和她走遠,回頭又看一眼,說:“我總覺得他好眼熟,好像在哪裏見過……”

女生說:“得了吧你,帥哥的皮囊千篇一律,只要是帥哥,你都說眼熟。”

見江逢買完兩串棉花糖,沒等他問,寧絮先出聲提醒:“這兒。”

“你應該多出來走走。”寧絮說,“發現沒有,別人都覺得你好看。”

“現在在走呢。”江逢遞給她一串棉花糖。

寧絮笑了:“好吧,那現在走累沒,要不要找塊地歇歇。”

兩人走到綠橋下,周圍種滿花草矮植,綠藤順著搭成拱橋的枝幹纏繞生長,層層疊疊,形成一座天然綠橋,橋下修建石座,供人休息。

寧絮垂眼看著手中的棉花糖,瞬間想起年少那會兒,江逢很少出門,她買了兩串棉花糖到江家找他。

他眼睛看不見,第一次吃棉花糖,張嘴去咬,半張臉陷進去,都沾上了棉花糖,細長卷翹的睫毛上也掛上了小小雲朵。

看得年紀還小的寧絮直咽口水,一個沒忍住,親了上去。

江逢大概沒被人親過,一下被親懵了。

結果寧絮又吧唧一聲親了親,還舔了舔,開開心心地說道:“好甜的!”

江逢徹底不好意思了,紅著小臉,別別扭扭地說:“你幹嘛呀。”

……

時至今日,寧絮一想起來,忍不住笑出聲,她小時候怎麽能做到那麽沒心沒肺的呢。

寧絮捏著竹簽,轉了轉棉花糖,不再刻意壓著聲線說話:“什麽時候認出我的?”

其實之前隱約有猜到江逢可能認出了她,在剛剛他給她棉花糖時,她才徹底確定。

江逢:“再來延林的時候。”

因為曾經相處得太熟悉太深刻,寧絮知道繼續接觸下去,認出來是遲早的事,畢竟江逢細致又敏銳,她真瞞不了多久,所以在他有事回海佑市時,她才提出結束合作。

只是沒想到他會再回來。

“你這些年過得怎麽樣?”江逢問出一直以來想問的問題。

關於寧絮為什麽選擇不認他,答案並不那麽重要了,因為兩人心知肚明,也許因為那場車禍,也許因為間隔的時間。

他們之間不再那麽緊密相依,中間隔了太多的人和事。

寧絮慢慢品嘗棉花糖甜膩的味道,緩緩說:“剛開始過得不太好,算是吃盡苦頭吧,好在後來苦盡甘甜,掙點錢,過上好日子了。”

“江逢,你呢?”寧絮側頭看他,“你這些年過得怎麽樣?”

陽光被枝葉切割,斑駁的光影都落在他身上。

他輕輕笑了笑,語氣風輕雲淡:“過得很好。”

寧絮偶爾晚飯直播或者出門探店的時候會帶上江逢,次數多了之後,觀眾發現另一雙不時在鏡頭下出現的筷子以及手。

[手好看。]

[是誰是誰!]

[看著像男人的手,是那天彈鋼琴配BGM的人嗎?]

關於這類問題,寧絮一概當作看不見,惹得一些觀眾抓耳撓腮,好奇心更重。

江逢雖然極少說話,不擾亂寧絮直播,大概也知道攝像頭的位置,但是不知道拍攝的範圍有多少,夾菜時不可避免被拍到手,有時衣袖往回收一些,還拍到他的手環。

眼尖的觀眾就著這四葉草手環,順藤摸瓜,很快揭開神秘男子的面目。

[是不是江逢?我有印象江逢戴的手環是這樣!]

[好像是。]

[江逢?!雙廚狂喜,終極夢幻聯動!!!]

寧絮正在剝蝦,擡頭掃一眼發現大家都在刷江逢,頓時疑惑,他們怎麽知道的江逢?

反正今天直播也到了尾聲,寧絮不管滿屏幕的江逢二字,道個再見就下播了。

等江逢回去,寧絮立馬打開搜索軟件,在各大平臺搜江逢的名字,還真給她搜到了。

她一向關註畫圈和美食區,其他方面沒什麽興趣也就沒太關註,沒想到江逢還挺出名。

他沒簽經紀公司,目前是個自由人,給人拍藝術照、平面雜志、宣傳照等等。

寧絮挺感慨,他哪怕看不見,小時候也總在意好不好看的問題,誰曾想他長大還真靠臉吃飯了。

也難怪身材保持得這麽好呢。

也難怪他有鏡頭感,會搞畫面呢。

寧絮一邊想著,一邊游走各大平臺,刷到江逢好看的圖片,隨手保存下來。

而江逢這邊也在準備其他的工作。

高勁飛是這麽說的:“大部分工作往後推了,但直播你還是偶爾播一下吧,都半年沒播了,趁最近有些活動,你也宣傳一下。”

江逢說:“可以。”

有兩個協助直播的工作人員也從海佑市趕來延林,布置背景,架攝像機,調好燈光。

高勁飛提醒鏡頭方向:“這兒。”

江逢坐好,面對鏡頭,說:“可以了,開始播吧。”

高勁飛在直播群和粉絲群裏發通知,直播間人數瞬間驟漲。

[終於開播了,好久了!]

江逢對著鏡頭說:“好久不見。”

[啊啊啊開播了,奶奶你關註的博主終於開播了!]

[老公我好想你。]

江逢溫聲道:“別說奇怪的話。”

他看不見屏幕上的內容,都是工作人員負責幫念,一個負責答謝打賞,一個負責念彈幕,他再根據工作人員念的,和觀眾互動。

聊了許久,江逢開始宣傳這次直播的主要目的:“最近這幾個地方有助盲活動,時間、地點和報名方式放在評論區,感興趣的觀眾可以去嘗試一下,不需要錢,也不用捐錢,任何涉及金錢交易的行為,都請謹防受騙。”

觀眾又問:[活動有什麽內容,就是過去幫助盲人生活出行嗎?]

江逢解釋:“不是,想要幫助盲人首先要了解盲人,會有盲人示範如何使用盲杖,然後你們蒙上眼睛體驗上下樓梯、出行、聽人描述畫面,分成小隊進行一些簡易的趣味游戲,大概是這些,有興趣的可以去試試。”

他第一次直播的那會兒,人少彈幕也少,手機會一條條讀出觀眾的昵稱和所發的彈幕。

但現在彈幕密密麻麻,手機幾倍速語音也念不完,只能找工作人員幫念,這樣也有一個問題,人有情感傾向,會挑選式地給他讀彈幕,只讀好的,不好的言論他看不見也聽不到。

江逢對工作人員說:“不好的也念。”

“這……”工作人員猶豫。

高勁飛在旁邊雙手環臂,幹脆利落地說:“念。”

[又在這裝慘賣可憐呢?就博人眼球吸引熱度唄。]

江逢:“我家還算有錢,所以過得不慘不可憐,你說的這些對我沒有任何意義。”

[你真的戴義眼?為什麽看不出來。]

江逢:“專門定制的仿真義眼,造價昂貴,看不出來是應該的。”

[反正兩個眼睛都看不見,為什麽還要戴義眼,能不能摘下來給我看看。]

“看來大家一直以來對我的眼睛很感興趣。”江逢拿了一個東西對著鏡頭,“這個是取眼器,按住這裏擠壓掉裏面的空氣,再把吸盤貼上義眼,就能取下來。”

“但是我做不到。”江逢說,“在網絡上你可以對我說出這樣的話,但你走在街上,看到那些身體有殘缺的人,你會上去跟人說把義肢取下來給你看看嗎?”

“我戴義眼只是不想像一個殘次品一樣,被人展覽。”

江逢從頭到尾都沒有情緒波動,溫和冷靜。

反倒直播間其他人怒火三丈,紛紛開罵回擊:[能問出這種問題的人,腦子是不是也有點問題?]

[房管在?這還不封?]

[拿別人殘缺開玩笑,有意思?]

N條彈幕頃刻淹沒那些不友好的言論。

江逢平淡道:“沒關系,有質疑很正常,我回應一下就行了,沒必要吵,還有什麽要問的嗎?”

[下次什麽時候播?]

江逢:“下次不一定。”

直播間很快被轉移話題,刷哭的表情,哭成一片淚海。

寧絮關註了江逢的賬號,得知他直播,無聲無息潛進來。

他的直播間人氣很高,但又和那些熱門主播不一樣,不開美顏,不打游戲,也不會說段子,只是平和地閑聊。

寧絮第一次通過屏幕看他,通過另一種方式,發現他身上有種不一樣的氣質。

他小時候幹凈單純,那是被人細致保護而保有的,現在的他,像是經歷時光歲月打磨過,有了更純粹更透亮的東西。

看到那些不友好的話,寧絮都有點上頭,差點掄起鍵盤開懟,倒是江逢還像聊天氣說日常一樣,平鋪直敘地解釋了下。

當然,比起寧絮這種發現內在美的人,更多的還是沖著江逢的臉和聲音來的。

[你是不是去過林續的直播間?]

被點名的寧絮心神一緊,想看看江逢怎麽說,她不回應主要是不知道怎麽回應。

江逢:“嗯。”

彈幕又一陣山洪海嘯般狂刷。

[哭了,自己的直播都不播,還去別人的!]

[你們是怎麽認識的,是有什麽合作嗎?]

[為什麽要去林續那裏?]

只見屏幕裏的江逢似是想到什麽,忽然低頭笑了笑,不同於以往淺淡的笑容,這次眼角眉梢都帶了笑意。

他說:“因為想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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